【佐井信】同归同去
♕现代转生 不喜勿入勿喷勿KY
从学校侧门出去的马路对面有个步行街，不太大，但是五脏俱全，又占着这个地段，所以倒也热闹。
本来并不是佐井会去的地方。
学校大门出去左转步行八百多米，在十字路口右转再步行二百多米有个湖景公园，占地面积很大，佐井在这里写生了三年，仍有没看过的角度与风景。
只是近几个月他已经不常去了，因为那天去给导师送资料的时候，对方就在那条街深处的某个咖啡店里等着他，并且请他喝了一杯咖啡。
“这是意式拿铁。”
年过三十的女导师依然面容姣好，两手托着下巴笑着对他说这话时，他正低头盯着自己面前这杯咖啡上的天鹅图案，能分辨出来的只有奶味。
“把资料送过来辛苦了，那么我就先走了。”
他站起来弯了弯身，“慢走，红老师。”
直到门口的铃铛响起再归于平静，他才坐下来，柔软的沙发放松着肌肉与神经。现在正是下午茶的时候，又是周六，店里差不多满座，能看见的只有三个店员，看起来像是有些忙不过来。佐井收回视线，端起了手边的咖啡，放在嘴边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抿了一口。
陌生的味道在口中晕开，咽下去后只剩下难以形容的微苦和牛奶的腥滑残留在口腔折磨着味蕾。
佐井此前从未喝过咖啡，而牛奶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从动物体内分泌出来的液体。
他有些后悔自己端起了这杯画了个小天鹅的咖啡，口中挥之不去的余味实在令人不适。佐井放下杯子，站了起来，打算离开。然后就听见斜后方传来了什么东西落地的破碎声响，和女声的小小惊呼。
他侧头看了过去，有一个灰发的店员低头蹲在地上拾捡，不停地和两位年轻的女客人道歉。浅棕色的液体泼洒了一地，险些溅到客人的裙摆上。
啊，原来还有一个店员。
他这么想着，下意识就朝那边走去，只是还未待他走到面前，对方就匆忙捧着碎片站起来转身向后厨走去。
佐井甚至没看清那人的脸。
哎？
他站在原地小小地愣了一下。
我刚刚，走过来是要做什么？
然后他开始每天都来这里，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座位，点一杯意式拿铁，只喝一小口，看落地窗外的人来人往，在随身的素描本上写写画画，直到天黑。
不是突然爱上了咖啡的味道，也不是相中了这里的景物。没有为什么，因为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说不出缘由的。他只是来了，只是身体本能趋势下朝这里走过来了，只是想坐在这里虚度生命，只是因为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安心感与归属感，像死人看到棺椁，像孤魂看到墓碑。只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您好，这是您点的意式拿铁。”
那位灰发的店员偶尔会为他服务，只有在人多忙不过来的时候，后来看到他在柜台后面工作时，才知道原来那是店里唯一的咖啡师。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端咖啡的手修长白皙。
“谢谢。”他点了点头，并不抬头去看。事实上，佐井几乎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只匆匆看过一两次他的脸，并不记得五官。
因为除却他想画的，佐井对外界的一切并不太关心。所以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也没有什么特别不想要的东西。双亲在五岁车祸去世对他好像也没有产生什么负面影响，一直寄住在亲戚家所得到的冷眼相待也未曾造成他的困扰。
不是内心强大到坚不可摧，只是空。
内心空空如也，没有太多的情绪，说是麻木也不为过。
是的，空。
好像这副躯体的深处有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空洞，不断地吞噬着面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本该产生的情绪。
佐井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忘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
几年前第一次产生这种念头的时候，本该麻木的心脏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情绪失控的怎样的感受，那种茫然无措和百般焦灼，近乎崩溃的急于知道自己忘记的究竟是什么。
有一层厚重的浓雾，将他想要记起的笼罩其中，连轮廓都显示不出。
他只能拿着画笔，一边画着眼前所见，一边试图窥探真相。
而那天的咖啡杯落地的声音就像是场风，将那层雾吹散了些许。
有什么快要想起来了一样。
就快要想起来了。
“哎？你怎么又不戴胸牌？”那位店员拿着托盘转身离去的时候，大概才走了几步，就被人叫停了，是个陌生的声音。佐井回头去看，是个穿着衬衫的中年男人。
“你最近怎么了？我这两个月就来过三次，三次你都没戴胸牌。”中年男人表情有些无奈，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说道：“快去戴上，这样客人才能知道你是谁。”
说完，就错过身往前台走去了，而那位灰发咖啡师也微微低着头要往后厨去。
“你叫什么名字？” 是佐井站起来快步走上前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胳膊，大脑还没作出反应身体就已经行动了。
那人愣了愣，全身紧绷了起来，却并不回头。
“你叫什么名字？”他更上前一步，又问了一遍。周围的客人渐渐投来了视线，但是他并不在意。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他收紧了五指，将那人整个拉了过来，不断逼问着：“说啊，你叫什么名字。”
面前的人看着他皱紧了眉头就是一言不发，挣扎着想要将手抽出。佐井听到有人劝阻的声音，有人试图将他拉开，但是他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只想得到一个回答。
“信，他叫信，这位先生，请您放手，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商量，先生……”
信。
那瞬间，一切都清晰可见了。
啊，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好久不见，”他弯起了眼睛，稍稍松开了手指，牵着对方的手，在一片嘈杂混乱中笑着说道：“哥哥。”
信那天端着咖啡出来看见那边座位站起来的那道身影时，一瞬间涌入心脏部位的，是惊喜，是悲伤。但是当精致的咖啡杯落地，当佐井朝他走来时，他做出了决定。
是的，他记得，他都记得，且称呼这为转世吧。他本恍恍惚惚地活着，但在看见那道身影时，什么就都想了起来。
但是他不想让这个人记起来。
那些腥色暴力，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麻木，那些无名无姓无往无来无生无死的空洞，那些永远都不需要再记起来的过往，那些只会徒增悲哀的过往，全部都忘了才是最好。
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才是最好。
他那天起身离开的时候，捧着杯子的碎片，手都是颤着的。此后每天都只远远看看不敢上前，怕被认出来，也怕自己忍不住。
但到底还是想起来了。
佐井拉着信的手离开了那家咖啡店，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并不回头，只是看着前方。
“佐井……”身后的人还穿着店里的制服，看着这只牵着他的手，想笑，又想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声唤了句对方的名字，然后就听见那人说着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渐渐红了眼眶。
年幼几岁的那人说着：
“就算对你的脸、你的声音都没了印象，但是你的名字我不会忘。”
佐井一直觉得以前的自己行走在人群中时，全身像是被裹着一层塑料薄膜般尽是窒息感与不适，强烈的被排斥感怎么都抹不去。
“我此生所得到的全部温柔，都是你给我的。”
二十几年来仿佛一直都不知疲倦般在水中挣扎，看着水面上的光芒，从不低头去看那深处是什么在拉着他的脚踝不放。
“我的整个世界都是以你为基础所构建的，当你死了的时候，我的整个世界也随之而崩塌了，遍地瓦砾，一片废墟。”
但是现在他明白了，拉着他的是这个人，是他对这个人的执念。
“而我此后的每分每秒，都只是在那片废墟中苟延残喘而已，数着一砖一瓦。”
看清这一点的那一瞬间，他不挣扎了，因为越挣扎越痛苦。
“我只想和你一起死，一起生。”
他俯身向下游，拉住这个人的手，然后下沉也好，上浮也好，都无所谓了。
“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
同归同去，好不好。
佐井没回头去看信此时是怎样的表情，他只知道对方上前了一步，回握着他的手，力度大到骨头都被捏得痛，然后和他并排走过十字路口的斑马线。
“好。”
PS：我写的东西就是坨屎 越来越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