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由（别惹我）

胃酸翻涌着，酒精卷着食物的碎渣拥挤在喉咙，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全部涌了出来。食道抽搐间阻碍了呼吸道的正常使用，几乎快要窒息。此时唯一能够发挥作用的口腔仍在不受控制的呕吐着早已被折腾得丧失功能得胃部推挤出来的残留物，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个浴室里，伴随着满室的胃酸和酒精的气味，以及满地的呕吐物。

 

趴在地上吐得抬不起头，并没有进食多少的胃部出于自我保护不断的将残留的酒精连同着胃酸一起驱赶出去。而可怜的主人只能备受折磨，感受着窒息和呕吐的痛苦。

 

妈的。

 

勉强抬起胳膊摸到水龙头的位置，倾泻而下的冰凉液体缓慢而坚定的冲刷着狼藉的地面。

 

然后他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长长的舒了口气，任由冷水淋洒。

 

透明的液体打湿了头发，淋湿了衣服，然后再流向下水道。短暂的留在地表上的水已经足够给他一种自己正躺在一条正在下着雨的河流里的错觉，好像全身不堪的污秽物都被雨水带走，然后渗入地表彻底消失不见。

 

天旋地转之间，早就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到后来更是连意识都不知沉沦到了何处。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听见有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时远时近的说着：

 

“你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

 

接着就是格外温暖的触感，和早已被淋得失温的身体一相对比，让他几乎快要落泪。

 

“你喝了多少？”

 

“快起来……”

 

酒精麻痹下连眼皮都很难睁开，更何况四肢。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侧头想看身旁的人，无法聚焦的视线却是一片模糊的天昏地暗，连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唯有声音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XX，我…我好难受……”莫名涌上心头的委屈，平日里神经麻木到连感情是什么都不知道以至于死都哭不出来的人，此时此刻突然悲伤到无以复加。

 

“你喝成这样怎么可能不难受？”责怪之中而又难掩责怪，拉起他的胳膊绕过自己肩膀，另一手扶着他的腰，终于是在湿滑的浴室地砖上扶他站了起来。

 

“我好难受……”

 

难受。

 

然后就哭了。

 

没什么声音，只是眼泪不断的落下来，不受控制。

 

到底是烂醉后过度使用的胃部和酒精充斥的大脑令人难受，还是缓慢而又坚定的从心脏深处逐渐蔓延到全身的悲伤令人难受？

 

“我知道。”沉稳的声音带着使人心安的力量，温柔而又坚毅。一步一步的扶着他走出昏暗的浴室，客厅突如其来的光晃得他睁不开眼。满脸的泪痕瞬间暴露无遗，浑身滴答的水落在地板上，狼狈不堪的鬼样子。

 

“人活不如狗。”

 

“真的，人活不如狗。”

 

“去死好了，干脆。”

 

坐在地上无意识的低喃念叨停不下来，反反复复的说着同样的话，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也不在乎是否有人在听，只是念叨着，无意识的。

 

直到温热的茶水递到了自己的嘴边，终于抬起头来，神情恍惚的猛然揪着这只手，就像是揪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力道之大甚至能听见骨骼响动的声音。

 

“XX，我跟你说，人活着是一种罪。”

 

“人活着是一种罪啊！”

 

到底是变成了声嘶力竭歇斯底里。

 

“不是，人活着不是罪。”仍是那么温柔的声音，不离不弃不远不近。

 

“佐井，”那人捧着这张鬼一样狼狈的脸，极为坚定的对他说：“我告诉你，人活着不是罪。”

 

他定定地看着面前地这张脸，眼前一片模糊以至于只能看出一个熟悉地轮廓，眼泪顺着眼眶不断地溢出来，艰难的哽咽道：“所以，我活着真的好吗？”

 

“我可以活着吗？”

 

“我活着也没关系吧？”

 

“像我这样的人活着，也没关系吧？”

 

“对不对？你告诉我，对不对？”

 

“我活着，是被允许的吗？”

 

神经质一样的反复问着，到底在寻求一个怎样的答案，他自己大概都不清楚。

 

“我希望你活着。”眼前的人这样说着，“不管怎样，我希望你活着。”

 

“对或者不对，被允许又或者不被允许，都无所谓。”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活着。”

 

他咬牙，眼泪涌得更加厉害。

 

“XX，我说，你啊，你怎么说的和信一模一样呢？”

 

然后就是突如其来得困意。那人抱起他放在床上的时候，动作轻柔的像是在对待某种易碎物品。蜷缩在柔软的被子里，他闭上了眼睛，脑子里最后盘旋不去的，是那人蓝如深海的眼睛。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冻醒的。睁开眼睛的时候，抢先入目的是浴室蓝色的地板砖，耳边回响的，是水流落在地上的声音。

 

啊，真冷啊。

 

话说，水流了一夜得多少钱？最近水费又涨了吧……

 

支着胳膊坐起来，顿时一阵天旋地转，眩晕的感觉让他再次有了作呕的冲动。下水道仍在勤勤恳恳的发挥着作用，否则他大概会被淹死在自己的浴室里。被冷水不断冲刷得身体倒是失去了温度，花费了全身的力气勉强算是能支撑自己扶着墙壁站起来。

 

就像是从头到脚被人灌了铅一样，重的异常。

 

佐井掰开了热水，脱掉黏在身上的衣服随手扔在地上，花了十五分钟洗了个澡。然后浑身滴水的穿过客厅走进卧室，擦干水渍，翻出几乎没什么差别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上。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拿上书出了门，将满室的冰冷关在了身后。

 

面色倒是和往常一样惨白的像个死人没什么变化，只是眼底的黑眼圈重了些，不过没人会在意就是了。课还是一样的上，他还是一样的坐在角落里码着他的笔记挂着他的虚伪笑容说着他的标志性讽刺话语照常得罪他的老师惹怒他的同学。

 

“我说，晚上去聚餐好了，对面新开了一家烤肉店。”

 

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敲击键盘的动作，不用看也知道，那个顶着一头耀眼金发的男人正在上课时间讨论着和学习无关的事情。

 

“小樱去不去！”

 

“拒绝，我最近在减肥。”

 

“哎？那鹿丸呢？丁次呢？去啦去啦。”

 

“真麻烦呐你……”

 

“你知道你上次的论文又没过吗吊车尾，想被纲手拖去系办吗？”

 

“你给我闭嘴让你说话了吗你话怎么这么多叫你去了吗！”

 

…………

 

啊，吵吵闹闹的真有活力啊。嘛，和他无关就是了。两个世界的距离，谁能跨得过去。

 

佐井没往那边看，声音传了过来而他的耳朵也只是在尽着本职他也没办法。

 

他只是继续敲击着键盘，输入一行行毫无意义的字句，电脑屏幕上映出的，是死人一样的脸。

 

只是继续麻木的过着他的阴暗日子沉迷于每个烂醉如泥的夜晚。

 

只是继续窥探着别人的幸福美好不断的寻求着活下去的理由。

 

我啊，我想把一切都发泄出来。就像是拧开的水龙头，把那些漆黑如污水般令人作呕的负面情绪全部都倾泻出来。那些肮脏而又不为人知的黑色念头，那些混乱而又纠缠不清的阴郁压抑，如果能全部吐出来，该有多好，就像烂醉后不受控制的胃，把那些翻搅着的多余物全部都推送出来。

 

 

 

续篇：《因为这是个幸福美满皆大欢喜的续篇，所以，你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