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感知到九尾的查克拉,在他奔赴主战场的途中。
不是来源于自己,而是其他人的,陌生而又极其熟悉。
那就像是在不属于自己身体范围的地方,看到了自己身体任何一个部位的惊悚诡异感。
自他出现在这个世界以来便存在于他身体里的查克拉,即便再排斥再拒绝,也在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般不可抵抗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个部位,融入他的骨与血,纵使剔骨削肉也无法分离,以至于出现在别的地方会让他无法适应到浑身不适。
就像是,看到自己的四肢拼凑在另一人的躯干上。
毛骨悚然。
那和水门,他父亲不同。
水门的阴九尾,给他的是同根同源的、无法抵抗的互属感。
而那股远在分战场的气息,只会令他恶寒。
那是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那是扭曲的,带着血肉腥气,面目全非的。
“有你的查克拉。”
鸣人说道,在奔赴主战场的途中,向体内的尾兽率先提起了这个话题,那两个秽土转生的死者,不知曾经是哪一国的忍者。
而那股查克拉的真身却不曾抬眼。
没有回答这个不算问题的问题。
嫌恶。
不是嫌恶自己的人柱力,而是嫌恶那股查克拉的存在,就像是耻于承认那股力量来自于它自己。即便曾经是它的人柱力,在死而复生后都不可能再使用它的查克拉。水门之所以能够使用,是因为当初它的阴面真身被这男人尸鬼封尽至体内,一起带进了死神的腹中。
而那两个自称金角银角的雷之国忍者,却是在那时将它的查克拉融入体内转成了自身的查克拉,完全脱离了它的控制。
那已经不能算作是它的查克拉,却仍带着它的气息。
所以嫌恶。
当控制欲极强的自我主义者,失去了对自身所有物的绝对控制,并被他人占为己有如臂使指。
所以那时候鸣人没敢再接着追问,毕竟此时夺取它绝大部分查克拉并占为己有的人,是他自己。而在他的查克拉供养下逐渐恢复力量的最强尾兽,仍在与他拉扯争夺着查克拉的所有权,随时都有可能暴起将他扑杀。
这只蛰伏在黑暗中的恶兽,令人无法松懈一丝一毫。
可在这只恶兽因力竭而陷入沉睡的那两年里,鸣人却常常想起这件事情。
所以在九尾醒来的时候,鸣人对它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你会把他们吞下去啊?”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九尾沉默了一下,换做别人可能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九尾明白。它沉默,只是因为它不明白自己的人柱力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然后,它也在思考自己为什么。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站在它面前,信心满满得自以为可以将它捕捉。
大概是因为被小看了。
鸣人想象得到它当时一定是嗤笑着节节攀增着血色的查克拉,以绝对的压迫力缓缓起身,俯视着眼前的渺小人类,森白的牙齿在月光下泛着寒意。
所以没有技巧也没花招,既然对方对自己的查克拉量如此有信心,那么它就要让这两个人类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查克拉。
力量是什么,是暴力压制之下才能明白的差距。
在对方自以为是优势的领域,以更为绝对的力量碾压。
算是恶趣味吧。
然后一口吞下,嘲讽的,戏弄的。
静等对方在自己的腹中绝望、窒息、被它的查克拉逐寸吞食,令人愉悦。
但是没有想到是六道的血脉。
它唯一的死穴。
它的七寸。
非但没有死于腹中,反而吞食它的腹肉,吸收它的查克拉,使它疼痛难忍。
最终全身而退。
“你放他们走了?”
鸣人问道,惊讶的,此时的九尾还没有恢复,虚弱到连抬起头颅都做不到。
所以也少了许多戾气,看起来温顺的,像是被饲养的家犬。
令他心生怯意。
怯意。
是的。
心生怯意。
所以后半句放低了音量,小心翼翼地向它走近了一步。
“你需要查克拉吗,九喇嘛?”
尾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物,不需要进食来维持生命,查克拉即是它们的一切,是它们的真身。
【人类贫瘠的查克拉,无法供养我,小鬼。】
九尾回道,平静的。换做以往说这句话,必定是嘲讽而又尖锐的,张狂的气势压得人自惭形秽。
但此刻却是平静也温和的。
【千手柱间除外。】
它补充了一句。
“初代很强吗?”鸣人问道,虽然知道忍者之神的力量碾压性,但仍是想从自己的尾兽口中得知。
【我只对他认输。】
九尾给的是这样的回答。
鸣人有点失落,莫名的,但没有说什么,只是又想起最开始的话题。
“你真的放走了他们?”
【放走了。】
“为什么?”鸣人不明白,不理解,“我以为是你的话,一定不会放过。”
【我自顾不暇。】九尾只回答了这一句。
自顾不暇。
那时宇智波斑在追寻它的所在。
这一句让鸣人不再发问。
“拿走我的查克拉,能拿走多少就拿走多少。”他说道,走到了尾兽的面前,伸出了手。
“就算不够,也全部拿走。”
“只留下够我活命的就可以。”
九尾望向他,猩红的竖瞳一如既往的杀意深重。
在等回答。
“我不想看到你虚弱的样子。”
鸣人垂下了目光,微微皱着眉头,伸出的手没有收回,让九尾好像看到了他许多年前孤独地站在众人对面的样子,怯弱的,无助的。
随时都能被它一口吞下连渣都不剩下的弱。
弱。
太弱了。
你太弱了。
这是九尾曾经常对他说的。
“你虚弱的样子,让我害怕。”
年轻的人类说着,倔强地不愿意收回手,也不愿意抬起眼睛。
九尾没有说话。
鸣人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微风,带着那只凶兽独有的冷意和杀气,然后掌心湿凉,有柔软的皮毛蹭到他的指尖。
他抬头,眼前的巨兽闭着眼睛抬头将鼻子贴在了他的掌心,随后就是全身的查克拉不可抗拒地以惊人的流量被抽离他的身体,以至于让他咬牙闷哼了一声。
【那你就,咬紧牙关给我忍住了。】
真是,一点都不温柔。
好像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
鸣人此时才明白,原来查克拉干涸到连睁开眼睛保留意识都做不到是怎样的痛苦与无助。越是强大的存在,才越会恐惧于力量的枯竭。
可正是因为在他的腹中,所以才能安心的、放心的,把自己全部的力量都给出,不留丝毫自保。
在他的腹中休憩,在他的腹中安睡。
食用他的力量,被他供养,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成为彼此无法剥离的骨中髓肉中血。
所以他会害怕,会胆怯,会不安,就像被放干了血液,被抽空了骨髓,外表看起来再完好无损,内里却是空无一物的虚。
【我说了,你还不够格。】
巨大的尾兽趴伏在他的腹中,像一只初尝血液的鬼,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欲求不满。
【下一次,再多给我一些。】
鸣人趴在桌上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甚至没办法出言反驳。以至于在那之后的半个月里都被自己的男性友人们逼问是不是被哪个女人掏空了身体。
“才不是什么女人,是被九喇嘛那家伙一口气掏空了……”
他回答的时候仍是有气无力,在好友们狐疑的视线中长叹了一口气。
“你是舒服了,呆在我的肚子里连路都不用走,还有免费粮票每天给你供餐。”
鸣人抱怨道,也不算是真的抱怨,只是想从对方口中听到一些好听的话。
可九尾的回答也真的不算温柔,鸣人却在听完后酸了鼻子。
那只戾气冲天恶意深重的巨大尾兽,是这么说的。
【那么,等你死的时候,允许你被我吞入腹中。】
在我的腹中,将你保留,直到我也化作飞灰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