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井】碎骨
那里有些许残缺不齐的人骨，如同被巨石辗过般，零碎的堆污秽不堪的破旧裹尸布上。
蝇虫蚕食，血迹腐肉残留间，红黑一片。
佐井是坠崖而死的，全身粉碎性骨折。据收尸的暗部所说，在那种高度下，应该是残喘了一段时间才彻底断的气。
“部分遗体应是被食腐类鸟叼回了巢穴喂养雏鸟，能找回来的只有这些。”
毫无起伏的声音一如来者脸上的面具般冷硬，风尘仆仆一路赶回的暗部这么说着的时候，坐于上位的火影大人闭上了干涩不堪的眼睛，沙哑了声音。
“发生了什么……”
只是普通的A级任务，被逼到悬崖边的敌人临死反击时扔出了几张起爆符，那人在爆破中急速后退时并没有在意身后万丈深渊的高度——毕竟对于他来说，别于腰间的卷轴里各种飞行坐骑信手即可拈来，高度从来都不是问题。
然而，本该一如往常那般躬身伏于墨鹰背上笔直飞跃上来的人，却迟迟没有动静。直到此时，收拾着敌人残骸的同队二人，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没有任何疑点。死者所携带的超兽伪画卷轴并没有打开的迹象，也没有术式上的破损，所以排除了施术迟缓或是施术失误等死亡可能性。”
“经现场勘察，可得知死者只是单纯的没有作出任何自救举动，直至落地身亡。”
暗部公式化的汇报不参杂任何私人情感，说完后便垂首立于下方静止如雕塑。
“为什么？”32岁的第七代火影缓缓睁开了眼睛，其间一闪而过的是某些说不清道不明也捉不住的蓝灰色调，如同覆于蓝空的雾霭，看似厚重沉闷，实则轻如薄烟，一吹即散。而他口中说出的话不知是在问面前的暗部还是在问自己，尽是苍白与无力，究其答案如何，心中早已有了个模糊的轮廓，就似那雾霭中的成群建筑。
对此，抱臂站在一旁的辅助者也只是宛如叹息般无声地吐了口烟，什么话都没说，唯有燎得猩红的烟丝在指间明灭不定，笔直燃起的烟雾在微不可闻的空气流动中弯弯直直，诉说着无人懂的晦涩语言。
人呐，总是在苦苦挣扎着自我救赎的同时，又不忘鲸吞蚕食般的自我毁灭。说到底，不过是在不断地反抗外部的压力苟延残喘，最后却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那天他躺在遍地都是动物尸骨的荒芜谷底，干涸的河床龟裂如叶脉，全身抽搐着口鼻冒血，差点被自己的血给呛死的时候，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
只是此时满脸的温热液体已经糊得眼都睁不开，只能眯出缝来，从中窥视着一线宽的苍茫天空，眼眶里的血将其染上一层别样的红色美感，如朝如夕。
在那里，有鸟飞过，盘旋而下，在身边徘徊静等。
十分钟前他还在急速下坠，爆破的热浪堪堪擦过发丝，耳边有呼啸的风。
抬手摸到别于腰间的卷轴想要抽出来展开的时候，他犹豫了。
风依然在呼啸，强劲的气流穿透衣料抚过每一寸皮肤，头发抽打在脸上，生疼。
他犹豫了两秒钟。
于是就在这两秒后的第0.01秒，他没有了犹豫的机会。
最先着地的是后背，他能够清楚的听到腰骨和胸椎一根根碎裂的声音。然后就是内脏在重力加速度下垫着层后背的骨肉狠狠地摔在地面上，瞬间破碎不堪。此时，所谓保护内脏的胸骨、肋骨、软肋骨通通是自身难保。
很是侥幸的没有当场身亡，或许是坠落的姿势有些巧妙。然而在这种除非六道之力再生否则换肝换肺也救不活的伤势下，此时的侥幸真的就是一种折磨了。
因为疼。
真他妈的疼，不是假的。
大概是脊椎骨的碎裂导致脊髓出了什么问题，又或是前脑被摔出了故障，反正他的中枢神经系统已经彻底瘫痪以至于连一根手指动不了了。所以，他甚至没办法赶走那只饿到等不及他咽气的兀鹫，也就只能任由它啄食撕扯着自己腿上的肉，忍不住还想提醒那只鸟不要被肉里的碎胫骨卡到喉咙——请原谅一个濒死之人的神经错乱。
总之，他死了。
死无全尸。
死意不明。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犹豫，因为连他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只是死了，空留一地碎骨。
